【主威冲】还椟 肆
「肆」
莺燕夜舞，笙歌觥筹。
玉液映月，交颈一梦潋滟。
“咚咚”两声敲门。
“进来。”
包厢的门被缓缓推开。
“久等了。”
来人摘下了黑色礼帽，搁至座位一旁，又轻轻掸去肩上风尘，举止温和得体，彬彬有礼。
直至对上那双茶色的眼眸，熟悉的面孔愈发清晰起来，垂腰的乌黑长发……与银时记忆中的影像逐渐重叠。
银时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不急，离你之前定下的时间还差着呢。”
没有久等，大概是不知等了有多久……
好久不见，桂。
“先喝点？”银时举杯向他示意，又转头朝着坐在身旁的我挑了挑眉道：“总子小姐，给桂先生倒酒。”
眼下我不必多想，只管按照他说的去做。
“桂先生，请。”
而面对那倒好的酒，桂应了声“谢谢”，却并没有去碰它，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心在等什么似的。
“我说假发，你觉得总子小姐他跟你比，怎么样啊……就拿这身打扮来讲？”银时调笑道，很自然地把手从桂的背后拂过搭在他身上——自己还是更习惯这么称呼他。
我不禁暗自“啧”了一声。
老板还真是会打情骂俏啊……你俩不会打算在这个时候来拿我寻开心吧？
桂倒是仍旧一脸严肃正经。
不过，听到银时的话，他竟真的有去仔仔细细地将我打量一番，而那副认真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身临考场的考生在埋头答题……
“银时，你的审美还是一点也没变嘛！有待提升啊……”
思忖半晌，桂如是总结道。
没错，他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我发髻旁的那朵绒花，粉嫩鲜妍——他想起了多年前相似的花，想起了银时曾对他说过的话……希望我们在每一个难熬的冬天，也有着茂盛的生命力，在不是良辰美景的日子里，也能坚定不移地走向未来那片芳华。
“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他倒不忘补上这一句。
老样子了。
或许该庆幸——尚且也还算故人依旧。
银时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这叫恪守初心……恪守初心懂吗？再说了，想当年假发你可是有称赞过我的审美啊，这绝对不能否认吧？你这个三心二意始乱终弃的家伙……”
“哈？原地踏步的人可没资格这么讲……你要学会与时俱进了，银时，不然等到自己被时代抛弃的那天，即便是我也拯救不了你那头顽固的天然卷……”桂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和银时起了小争执——这个男人总在某些事情上有着奇怪的固执。
他们两个就像是小孩子在吵架拌嘴，而围绕的论题则常常是类似“究竟是草莓牛奶还是荞麦面的味道才更胜一筹”这种。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就和当年那个时候一样，他们三个还在一起的时候——然而高杉自那件事之后便很少和他们再有交集，甚至可以说几乎就是断了联系……毕竟他和另外这两个人选择的道路都有点不太一样。
坂田银时，桂小太郎，高杉晋助。
这三个名字到底一开始是因为什么才纠缠在一起的？后来大家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道扬镳了呢？
若是现在去细究起这些问题来，只怕任凭谁也不会再是那么清楚明白了。
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有一个人曾在他们的生命同样里存在过并且给他们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影响这件事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连同这些难以言明的羁绊一起被掩埋在时光的深处——吉田松阳，他们三人曾经的老师。
那是一道这辈子永远无法被抹掉的伤痕，而缄口不提是他们的默契，他们只是走在各自的土地，朝自己的方向前进，然而与伤痕一同呼吸，他们大概只会愈发坚定不移。
当年松阳老师遭人迫害身陷牢狱，他们为救恩师都做了什么呢……他们四处奔走，用尽一切办法——他们都还太年轻，他们把能做的都做了，甚至毫不犹疑地把命都赌上了，可是到最后又换来了什么呢？他们没能替老师平反，也没能救出老师，反而是松阳在生前替他们揽下了那些欲加之罪，是老师保护了他的学生们，到头来他们不过是被除去了学籍，被剥夺掉原本跻身政界的机会，现实的残忍把他们重锤在地，一切都是枉然……身心俱疲的三个人，遍布疮痍的信仰，黑夜竟是如此漫长，这偌大的世间似乎再也挤不出一个可以让彼此安然共生的位置。
四处都迷茫，四处都是方向。
时过境迁，兜兜转转已近十年。
然而就在前几天，桂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高杉的邮件：红缨，本月5月4日20：00，吉原面议。
红缨？作为多年来游走于政法两界而黑白不忌的“危险反动分子”，桂手下的情报网分布十分广泛，早在收到来件的半月前他就探听到了一些有关新型武器“红缨”的传闻，了解到其骇人的威力以及部分与之相关人员的隐秘信息。
不过，高杉究竟是怎么联系上自己的？时隔多年，他这次突然约自己见面又是抱以怎样的目的……
而那封邮件里定下的时间，又恰好是吉原酒馆老板坂田银时遇袭的第二天。
在这种时候……一切会不会都太巧了一点呢？
桂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昨日凌晨3点半左右。
在吉原遭遇枪袭不久后，桂与银时通了电话。
暗流涌动。
“晋助啊，晋助以前的朋友会是怎么样的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啊……说起来，你们有很久没见了吧？”少年人语气轻快，脸上时常都是挂着微妙的笑容，他向前迈着步子，脑后的小辫子一摇一摇的，着实有些可爱。
那位与少年人并行的男人不置可否，闻言微微上扬起嘴角，意味不明，“你更感兴趣的应该是那个男孩吧？猜猜看，他今晚是不是也在……”
“欸？这样吗……”少年人歪了下脑袋，向他瞧去，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那扇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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